虎皮痒

Chapter 5

    李天泽一行五人顺着乡间小路，来到一个无名小镇上。镇子虽小，五脏俱全，他们在道边发现了一间加油站，无人看管。敖子逸下车，检查加油机，不出所料，这里也停电了，加油机成了摆设。不过，加油站一般都储存着大量的油罐，敖子逸招呼李天泽下车。

    “我们去后院看看，看看有没有罐装燃油。”敖子逸把油枪扔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手枪给我，这里不能开火。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加油站的值班室里有一名感染者，它在室内察觉到了活人的到来，从窗口向外攀爬，被赶来的张真源抓住咽喉，一刀解决。

    宋亚轩和佟子涵也下车查看情况，宋亚轩环视着四周，不安地说：“这里很不对劲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怎么街上这么空。”佟子涵说道。

    敖子逸把手枪递给李天泽，道：“没子弹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时间管那么多了，找燃油，然后我们继续赶路。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

    加油站的后院也是空空如也，他们在仓库里发现了几桶燃油，钢桶很沉，以人力无法搬运。张真源找来小容量的燃油桶，他们装了满满几桶，从仓库里出来，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谁知，停靠在加油站前的吉普车前站了两个人，正在探着头向车内查看。来人看到李天泽等人，立刻拔出手枪，对准他们，喊道：“别动！”

    李天泽反应迅速，也举枪相对，他的额头慢慢渗出汗来，他们没有子弹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对方只有两个人，年纪约二十多岁，身上脸上有零星的血迹，应该是从镇子里或H市里逃出来的，他们的车子停在路边，目的很明显，他们在找交通工具。

    “别开枪！”敖子逸冲来人大喊，“我们没有恶意。”

    那二人如惊弓之鸟，拿枪的手微微地颤抖。

    “你们哪来的？”李天泽尽量把语气放平稳，“我们是从C城逃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二人中年纪较小那个回答道：“H市。”他从同伴的身边往前走了几步，不顾同伴拦住他的手，接着说：“C城怎么样了？”

    “已经沦陷了。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那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然，道：“H市也是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感染了。你们不会是要去H市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我们准备往西边走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的车子没油了，既然这车有主，那我们就不要了。”

    见对方主动示好，李天泽等人也觉得没有必要发生冲突，敖子逸喊道：“我们一起放下枪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

   敖子逸把一桶燃油交给对方，道：“起码够你们跑二百公里了。”

   还是年纪较小的那个，他点点头表示感谢，说：“你们……有吃的吗？”

   年纪稍大的那个有些脸红，说道：“没事儿，我们可以去镇里找食物。”

   李天泽打开背包，里面是他们之前在C城收集的食品，有膨化食品，罐头，饼干，拿出两包饼干，“就这有这些垃圾食品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，谢谢。”对方接过饼干，撕开包装，毫不嫌弃地吃起来，“有的吃就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看你们的样子，是刚逃出来不久？”张真源挨着宋亚轩坐下，闻道。

    他们两队人坐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，吃午饭，佟子涵一人站着，警戒着周围。

    那二人中年纪较小的那个叫贺峻霖，年纪稍大的叫陈玺达。

    陈玺达啃着手中的泡椒凤爪，说道：“我们今早才逃出来，H市……唉，全完了，本来这里的感染情况是可以被控制住的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不是百分八十的人都被感染了吗？怎么又说本来能控制住。”宋亚轩问道。

    “达子说得没错，”贺峻霖吃完手中的饼干，白净清秀的小脸上沾着几粒饼干屑，他用手背蹭蹭嘴角，“本来感染的只是少部分，大部分都隔离在医院里。政府发布了一级警备，让市民们尽量不要出门，游荡在街上的感染者都由军队清除。后来，不知怎么的，军队和政府的意见发生了冲突，达子就是军人，他所在的军队下令只要是行动可疑的人，一律击杀，市民们开始恐慌了，想要逃离H市，军队在街上进行了大清洗……死的人越来越多，局面开始难以控制了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打量了一眼陈玺达，他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，臂膀鼓鼓的，下半身则是一件迷彩裤，印证了贺峻霖他是军人的说法。

    众人闻言，皆是叹气，灾难考验的不仅是生命力，还有人心。

    H市也不能久留，李天泽等人在镇子上收集了一些物资，准备继续赶路。这个空荡诡异的小镇，简直像是虚假的梦境，多待一秒都令人毛骨悚然，新加入的贺峻霖和陈玺达好像知道些什么，但是他们不说，李天泽也不准备问。

    已经到了下午，明晃晃的太阳在头顶照射着，令人疲乏，但是他们不敢多停留，即便是人烟稀少的小城镇也暗藏着巨大的危险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临近傍晚，他们在一处依山旁水的田地前停留，准备安营扎寨。这里紧邻一条还算通常的公路，最近的村子离这里也有三十多公里，东西两侧是连绵的矮山，山前是缓慢流动的溪水，他们将帐篷安在溪水与山丘之间，敖子逸打来一锅清水，贺峻霖、宋亚轩和陈玺达去山前捡烧火的树枝。

    锅碗等工具是从C城师大的食堂里带出来的，印着C城师范大学的标识，佟子涵拿着一只碗，一脸悠闲地喝水。

  

    难得片刻的安逸，李天泽盘腿坐在帐篷前，盯着山后的落日，盯久了，在看别处也能隐约看到一个浅红色的光圈。

    敖子逸挨着李天泽坐下，在微寒的十月的傍晚，敖子逸的身上带着温热的气息，李天泽有那么一瞬间的贪恋。

    “看那里。”敖子逸道。

    李天泽转头，一只麻雀在草地上蹦蹦跳跳，他拿出兜里的一块儿饼干，在手里捏碎一脚，扔到麻雀的脚边。麻雀受到惊吓，扑棱棱，飞走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可以捉几只鸟吃。”敖子逸说，李天泽给了他一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突然掌握了打猎的技能了，你？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“哈哈，没有，但是要学了。”敖子逸道。

    “你想啊，以后我们住在荒郊野岭，吃野果肯定不够，什么小松鼠啊，野猪啊，各种鸟类啊，都是我们的食物。”

    “得了吧，想得可真远，先想想今晚怎么过吧。”李天泽揶揄到。

    敖子逸转过身，就着坐姿，把头枕在膝盖上，看着李天泽：“你说怎么过？”

    李天泽的目光与敖子逸微微一触，他调转目光，继续看着前方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敖子逸的眼中有微光在闪，李天泽好几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，他的眼角微微向下，看起来有些厌世，但是柔亮的瞳孔有吸引人的力量，不能多看一秒，李天泽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脸红，他一向不太擅长和人对视。

   

    李天泽其实长得很好看，一般来说，美丽的人是不怕与其他人对视的，但李天泽是个例外。在B城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，五官精致，高挑纤瘦的他被捧为校草，大眼睛长睫毛，常常被女生揶揄是“睫毛精”，但其实他从未觉得自己长得美或帅，他朋友很少，向来喜欢一个人待在一起，热情的追求者不在少数，但是没过多久就会被他的冰冷态度击退，因此，到现在，二十六岁的李天泽，还没有谈过恋爱。

    他不是没有动过心，面对好看的男男女女，性格可爱或豪爽的追求者，他也会产生亲近之情，但是李天泽从来不善于表露感情，不回话，不回信，因此别人都觉得他“高冷”，但李天泽只是羞涩而木讷，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好感，与其在回应后碰壁，他选择将自己远远隔离在外。

    从电影学院毕业后，他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戏演，他长相上佳，演技过关，但是与娱乐圈这个大酱缸格格不入，听不出言外之意，难以察觉尔虞我诈，渐渐地，只是按部就班地接一些经纪人安排的戏，他不是不爱慕名利，但他没有精力去经营自己。

    而现在，坐在荒凉的野外，李天泽第一次觉得身心的舒畅，灾变之后的空气并没有更污浊，远离了往日的失落和辉煌，他不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，他，此时此刻，只是地球上无数个生命体中的一员，按照命运的安排，明天不知道会怎样，这让他感到安心。

    安心的李天泽，不知道如何去回应敖子逸的目光。

    他拍拍屁股上的尘土，站起身，敖子逸抬起头看他，李天泽说：“亚轩他们回来了，可以做饭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在小镇的杂货店里找到了不少速食面条和，石头架起锅灶，干燥的树枝很快燃烧起来，水烧开了。

    佟子涵担当起大厨的重任，他把面条一股脑下进锅里，从车厢里找来一袋食盐，咬开一个小口，把盐倒进沸腾的锅里。

    李天泽几天以来，第一次吃到热食，他眯起眼，享受面条顺滑的口感。

   

    今晚只有徐徐的风，清新的带着水汽的风。

    李天泽在小溪边洗了一把脸，回头，他看见敖子逸和陈玺达在帐篷的周边订上几个胳膊一般粗细的树桩，张真源将粗粗的麻绳缠在一个树桩上，牢牢地捆紧，再绕上另一个树桩。

    李天泽走上前，“这样行吗？”

    “试试看，”敖子逸撸起袖子，把树桩往土里埋， “如果半夜有丧尸过来，先摔个狗吃屎。”

    “今晚我们轮流值夜把，不能有亮光，明天早点出发。”李天泽提议。

    七个人有三顶帐篷，三三两两的睡在一起。

    众人入睡，敖子逸值夜，躺在帐篷里，李天泽看到他踱来踱去的身影。

    深夜的荒野很安静，连鸟儿都休息了，只有山风在不知疲倦地吹。李天泽难以入睡，身下的土地硌得他难受，翻来覆去，一直在睡眠的临界点徘徊，不知过了多久，一个身影打开帐篷，钻了进来，李天泽知道是敖子逸，他无意识地向一旁挪动，腾出些空间。

    李天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，他迷迷糊糊地想我得抓紧时间睡了，一会儿还得起来值夜。一个温热的躯体在他的背后靠近，李天泽下意识地再次向一旁挪动。只穿着单衣单裤的李天泽，像个蚕蛹一样卷缩着，身后的热源让他矛盾不已，想躲开，又想靠近。

    “睡吧，没事儿的。”敖子逸的声音传来，哑哑的，沉沉的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李天泽在半梦半醒中不安地翻动，一只手扶住他的肩，拍了拍，像是母亲的安抚。

    “冷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......”李天泽回答。

    然后他的后背便陷入了一片温暖的胸膛，敖子逸双臂轻轻地环着李天泽，均匀的气息打在他的后颈上，李天泽没去思考这突如其来温暖的来源，黑色在他的大脑中晕染开来，睡神终于降临。

    一夜无事。

    李天泽在凌晨四点钟醒来，身旁的敖子逸还在睡，不知怎的，一只胳膊搭在李天泽腰上。

    他把敖子逸的胳膊轻轻拿开，走出帐篷，外面是值夜的陈玺达，天色还是浓黑。

    “回去睡吧。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“算了，天快亮了，我也睡不着。”陈玺达道。

    “多休息会儿，今天要赶路一整天。”    

    “没事儿，我们当兵的，多睡少睡没差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不再劝他。开阔的野外，别说丧尸了，连只松鼠都看不到。

    陈玺达蹲在地上，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李天泽围着营地转了一圈，没察觉什么异常。他回到陈玺达身边，两个人都默默的。

    “你和那个敖子逸......”陈玺达打破尴尬，支支吾吾地说，“你们是情侣吗？”

    “？？？”李天泽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。

     “不是啊，”李天泽局促地清了清嗓子，“哪能啊，我们就也刚认识没几天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”陈玺达挠头，“我，我就是随便瞎猜的，没别的意思，你别在意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感觉自己一定脸红了，还好天黑看不到。情侣？和敖子逸？真是脑洞够大的。

    “其实，我是看他挺护着你的，你也护着他，”陈玺达接着说，“你俩关系挺好。”

    “他救过我的命，我也救过他的命。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“是吗？怪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我从家里出来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敖子逸，那时候我傻傻的，差点被丧尸咬了，是他救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和宋亚轩他们呢？怎么遇到的？”

    “亚轩是敖子逸弟弟，另外两个都是亚轩的熟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小贺其实也是半路组队。”陈玺达说。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病毒爆发的头几天，我在军队，后来……你知道的，一切都乱成一团，上面也是朝令夕改，后来队伍就散了，战友死的死，伤的伤，我也自己谋出路了。然后在高速公路口遇到了小贺，高速路封锁了，小贺被丧尸围住，我把他救了出来，一起逃出了H市。再然后，就遇到了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你俩也是过命的交情了。”李天泽道。

    “这个世道，人和人，不是敌人，就是伙伴。”陈玺达道。

    天微微亮，众人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夜。

    宋亚轩睡眼朦胧，打着哈欠掀开帐篷走了出来，他看到外面的李天泽和陈玺达，说道：“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摆摆手，上去抚平了宋亚轩头上的乱毛。

    敖子逸从帐篷里钻出来，李天泽不去看他，转过身找佟子涵说话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