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皮痒

写在前面：

宋亚轩和张真源出场

Chapter 3

    将近六点钟，他们总算靠近了C城师大。李天泽将汽车停靠在一间杂货店的门口，杂货店的LED招牌忽闪忽闪地亮着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条临近师大的街道游荡着不少丧尸，但还不成规模，天色渐暗，李天泽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丧尸的行动力敏锐了很多。他们伏低身子，尽量不被丧尸发现。

    “怎么进去？校门封锁着。”李天泽想，他们在商量出一条安全的路径之前不能盲目下车，这里的丧尸比派出所门前密集多了，不是他们两个人就能对付的。

    “看到那堵墙了吗？”敖子逸指了指校门口旁边的围墙，“墙上的藤蔓把墙体都盖住了，其实那不是墙，是一个铁艺围栏杆，更好攀爬。我们把车开到围栏跟前，爬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你先上，我把风。”李天泽缓缓踩下油门，将汽车停靠在距离围栏一米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不，你先。”敖子逸把手枪塞给李天泽。

    李天泽从来不觉得自己擅长攀爬，不过围栏确实不高，他扒开茂密的藤蔓，一脚踩上围栏下方墙体，双手扶住围栏的顶部，一用力，一条腿就越过了围栏。他飞速地朝校园里面看了一眼，没什么异样，赶紧整个身体都越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敖子逸！快上！”李天泽没有回到地面，他趴在围栏上，向下面的敖子逸伸出一只手。

    敖子逸用短刀干掉了两个丧尸，清理眼前的麻烦。

    他很强壮，也很灵敏，并没有借助李天泽的帮助就一跃而上。

    C城师大的校园是老校区，面积不大，敖子逸对这里非常熟悉，他们需要尽快找到敖子逸的弟弟。

    “你弟弟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宋亚轩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去哪里找他？”

    “先去宿舍，”敖子逸拍拍身上的尘土，“保持警惕，现在学校里是什么情况，我们还不清楚。遇到丧尸，先保命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跟在敖子逸身后，两人一起奔向宋亚轩所住的宿舍楼。

   

     “喂，你俩？停住。”男生宿舍楼前的保安把他们叫住。

    保安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，灰头土脸，脸颊深深地凹陷着，声音有气无力。

    “你们不是学校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来找人。”

    “找人？找人干嘛，逃出去？你们怎么进来的？外面那么多死人。”保安的话有些嘲讽，他不相信他们能从这里把人救出去。

    李天泽看这位保安大叔实在是有些可怜，他佝偻着腰，蹲在宿舍楼门前，在这人人为己的局势下，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。

    “大叔，我们找他的弟弟，”李天泽指指身边的敖子逸，“我们必须得见他。”

    “别废话了，赶紧走。”敖子逸急得跺脚。

    李天泽也无暇再跟这保安交谈，跟随敖子逸冲进了男生宿舍楼。

    楼里的情况不怎么好，没了电，楼道里昏昏暗暗，死寂的空气中偶尔有一两声咳嗽打破宁静。

    敖子逸直奔一楼右手边的第三个寝室，他打开门冲了进去，李天泽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寝室里只有一个人，是个年纪很轻的男孩，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，不像一个大学生，倒像是中学生，男孩手捧一个玻璃杯，正在一口一口地喝水，被进来的不速之客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杯子。

    李天泽站在敖子逸的身后，明显感觉他整个身体在颤动，深重的呼吸，暴露了他激动的情绪。

     “哥......”男孩还没来得及站起身，就被敖子逸一把揽进怀里。

    这场面让李天泽鼻子发酸。

    他的父母，不知道还活着没有。   

    “亚轩，我们得赶紧走。”敖子逸捏着宋亚轩的肩膀打量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哥，你们怎么进来的？”宋亚轩看一眼站在敖子逸身后的李天泽，“他是？”

    “我叫李天泽，”李天泽终于说得上话了，“我和你哥，我们也刚认识。”

    宋亚轩白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，他冲李天泽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来救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谢，天快黑了，我们必须马上走，你赶紧收拾一下你的东西，我们的车子就停在外面。”

     宋亚轩并没有立刻起身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，平静地看了一眼焦急的敖子逸，“逃出去的同学都死了，我胆子小，不敢出去，一直在这里等哥，我知道哥一定会来找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，我们必须马上走，马上！明白吗！”敖子逸大吼。

    “哥，你听我说，”宋亚轩不为所动，“我们现在先不走。”

    “你小子说什么呢？”敖子逸看起来要气疯了，脸涨得通红。

    “亚轩，你得听你哥的，现在不走，天就要黑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，外面的怪物到了晚上会异常凶残，还有不到半小时太阳就完全落山了，我们现在出去，无疑是送死。”宋亚轩的话让敖子逸和李天泽都心头一沉。

    李天泽没有见过夜晚的丧尸，不知道宋亚轩是如何得知的。

    “学校从病毒爆发的第二天就封锁了校门，” 宋亚轩解释道，“我的同学们有的是半夜逃出去的，我也想跟着看看情况，晚上的丧尸行动很快，像疯狗一样赶人，我的同学……大部分都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一直躲在宿舍里？”敖子逸的语言平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也没有……学校虽然封锁了，但是大家都默认，想走的可以随时走，只是外面的人不能进来。校长和教师们维持秩序，学校里的水没有断，食堂还有些储藏，一开始的几天都有东西吃，后来，留在这里的学生越来越少，发给的食物也越来越少。我们一直在等武警或者军队来救我们，但到现在也没等到。”

     李天泽走过去坐在宋亚轩的身边，他对这种绝望感同身受，困在一个地方，等啊等，等待一线生机，但希望却离自己越来越远。宋亚轩也许比自己更惨，他眼看着自己的同学好友去送死，无能为力。

   敖子逸揉了一把宋亚轩的头发，“那我们等明天天亮再走吧。”

    宋亚轩说的没错，天很快完全黑了下来。在C城师大的校园里，能隐约听见校园外丧尸的吼叫声。

    七点钟的时候，他们在宋亚轩的带领下，去学校的食堂领取晚餐。

    食堂里聚集了上百人，有学生，有教师员工，有学校的安保人员，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离开的人。

    “今天的食物更少了。”宋亚轩拿着一块蒸熟的土豆，很珍惜地吃着。

    李天泽一口就吃了一大半，他很久没吃熟食了，在外奔波了大半天，他只顾喝了一点水。

    敖子逸随意地坐在一张餐桌前，一只脚踩在凳子上，盯着手里的土豆，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剩下的这些人，都没什么打算吗？”李天泽问。

    “有勇气离开了早就离开了，剩下的都被吓怕了，几天前有几个体育系的男生下定决心要冲出去，他们聚集了二三十号人，结果一出门就有几个吓得瘫软在地上，”宋亚轩陷入了回忆，“活着逃走的没几个，渐渐的大家都不敢走了。起码在这里，不会被丧尸咬死。”

    “外面乱成一团，几乎看不到活人，你们学校还能维持住，真不容易了。”

    “估计维持不了几天了，吃不到东西，越来越浮躁。”

    宋亚轩话音刚落，食堂的一角就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吼叫。

    “只给这么点饭，怎么够吃的？！”

    敖子逸站起来，向那边看去。

    一个学生掀翻了装土豆的食盒，挥着拳头打向分发食物的老师。

    敖子逸见状，风一样地冲过去，李天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，那个学生就被打到在地，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。

    敖子逸站在一旁，拳头保持着刚刚收回来的姿势。

    宋亚轩赶紧跟上去，道：“完了，要出事儿！”

    有学生被打，打人的还是校外的人，敖子逸满身的血腥气，站在学生堆里，看起来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“你谁啊？怎么打人。”有人高声问。

    敖子逸脸上淡淡的，冲躺在地上的学生道：“挨这一下就起不来了？”

    李天泽拨开围观的人群，挡在敖子逸面前，说：“他只是看不过去，不是有意要打学生。”

    敖子逸道：“打得就是他。”

    学生们闻言爆发出一阵不满，有人说：“就算他不对，也轮不到你个外人来管。”

     “对啊！轮不到你管！”

    “你哪的？怎么混进来的？想干嘛？”

     “你们看他浑身是血，可能已经被怪物咬了，大家快离他远点儿。”

    学生们情绪很不稳定，众口纷纷，但无一人敢上前，敖子逸站在那里，眼神锐利，无言地威慑。

    李天泽继续打圆场，道：“他没被咬，大家放心啊。”

    他把躺在地上的学生扶起来，拿出成年人的架势教育道：“现在情况危急，大家都吃不饱，你也别怨，更不能怪老师们。”

    “哼！他打人就是不对！”

    “你刚才不是也想打人么？”李天泽定定地审视他。

    “我......我一时着急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这时，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，看起来比宋亚轩年纪大一些，像是高年级的学生，眉目清秀，但很有气场，一边的学生都主动给他让路。

     那人冷静地开口，道：“李岩，别丢人现眼了，还不走。”

     那个叫李岩的学生不平地哼唧了一声，愤恨地看了看敖子逸，拨开人群，走了。

     学生们没热闹看，也都乖乖离开，去啃土豆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“真源！”宋亚轩走到那个男生面前，道，“你这两天去哪了，一直没见到你”

     “我没走，”男生温柔地笑笑，道，“这俩天一直和老师们商量事情。”

   

    宋亚轩和那男孩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很久，敖子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，道：“弟，这位是？”

    宋亚轩听到后，把男孩拽到了李天泽和敖子逸的跟前，说：“哥，这是张真源，我朋友。真源，这是我哥，敖子逸。”

    张真源和敖子逸握了握手，转向李天泽。

    李天泽道：“我叫李天泽，和敖子逸一起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好。”张真源道。

    晚饭过后，李天泽等四人在校园里闲逛，他们走到一处凉亭，十月的夜晚微风习习，李天泽坐下来望着天空，今晚的星星异常明亮。

    李天泽想，大自然周而复始，只有人类争斗不休，灾难、战争、疾病，永远无法伤害大自然一丝一毫。灾变之后，天空反而更加净彻，人类灭亡，大自然依旧会正常地运行下去。这样想着，李天泽觉得此刻的自己非常渺小，在巨大的灾难和无情的自然面前，他是随时可以消失的一粒微尘。

   

     “想什么呢？”敖子逸坐在他的身旁，问道。

     “没什么，”李天泽把思绪收回来，“没什么，想怎么去南京。”

     “南京？”张真源问道。

     “嗯，我们打算去南京，”李天泽解释道，“那里建立了医疗基地，我们想，那里也许有一线生机。”

    “真源，你和我们一起走吧。人多力量大。”宋亚轩道。

    张真源低下头沉默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不行，你们不能去南京。”

    敖子逸一脸困惑，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张真源坐直了身体，道：“去南京无异于送死。你们没有武器，没有充足的食物，很难活着到达南京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......”张真源接着说：“南京海拔较低，如果人群中的大多数人都发生了尸变，那么很快，地球上所有的人将会被感染，在没有医疗措施干预的情况下，这是不可逆转的。”

    宋亚轩道：“也许南京找到了治疗病毒的方法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不敢确定，因此也不能冒险，如果南京也沦陷了，那么你们面对的就是上千万人的丧尸大潮，河南的上亿人口倘若感染了百分之五十，也会有五千万，这五千万中哪怕只有一小撮顺着低矮的淮河平原南下，就是难以阻挡的丧尸大军，再加上各地前往南京的逃难者，这个数量将是无法预知的。”

  

    敖子逸沉沉地说：“那我们应该……向西走？”

    张真源赞许地点头，道：“这是最稳妥的办法，西边的经济发展水平低，自然环境保持得更好，人口少，向西山地更多，天然的屏障能够阻挡南下的丧尸潮。我建议，我们向西行进，情况好的话，我们可以延川藏南线一路向西，如果公路不通，我们应该尽量找人烟稀少的山野丛林行进，与世隔绝，等待转机。”

    夜色渐浓，李天泽劳累且困顿，眼皮一直打架。

    “困了吗？”敖子逸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，有点儿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他们仔细规划了未来的形成，前往南京的想法被否决了，据李天泽的观察，这场丧尸病毒的爆发绝不是小范围的，而且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便达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，在街上几乎看不到活人，政府无力控制局面，社会失序，人类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逃窜。这一切都印证了张真源的猜测。

    依据张真源的构想，逃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是最稳妥的，他们不是战士，只是生存者，接触的丧尸越多，他们被感染的可能性越高，他们应尽量避免战斗，快速逃离方能保住性命。

    李天泽和敖子逸随便找了一间空荡的男生宿舍，准备休息，明天一早，他们就要越过围栏，重新开始逃生之路。

    敖子逸把床单重新铺展，拍了拍枕头，也不盖被子，合衣躺了上去。

    李天泽躺在他的对面，在黑漆漆的夜里难以入眠。

    “还没睡吗？”敖子逸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。

    “额……你也没睡。”李天泽说。

    敖子逸翻过身，面向李天泽，说：“我在想事情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道：“想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想你演的片子。”敖子逸的声音沉沉的。

    

    李天泽演的片子？他的作品很多，都是小配角，在剧组呆三天五天，没有几个镜头，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没混熟就杀青了。他最知名的作品就是《我们》里的男三号卢新。那是部狗血玛丽苏爱情剧，因为男女主角的知名度而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，与此同时，饰演变态男三的李天泽也收获了全网的谩骂，甚至有网友私信他血腥图片。

     “其实，我很喜欢你饰演的夏北北。”李天泽以为敖子逸要说的是卢新，他没想到敖子逸竟然知道这个很没有存在感的角色。

     “我也是无意间看到《校园枪手》这部剧的，”敖子逸道，“你演得真的很好，你很有那种……怎么说来着，对，少年感。其实观众都能看出来，剧里的高中生们都是二三十岁的演员扮演的，但是，你演的夏北北，没有任何违和感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夸我吗？”李天泽很少被人称赞演技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哈哈，算是吧。”敖子逸道。

    李天泽也翻过身去看对面的敖子逸，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像一颗闪耀着幽光的黑珍珠。

    “那个角色，台词也就十几句吧。”李天泽回忆当时拍摄的情景。

    “句句都是精华。”敖子逸戏谑道。

    李天泽被他黑亮的眼睛看得别扭，又恢复平躺的姿势，说道：“你是歌手，唱首歌吧。”

    敖子逸很惊讶地说：“what？”

    “我说真的，我想听。”

    “不了，不了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不依不饶，“来吧，之前我没听过你的歌，现在我们成了难友，再不支持有点说不去了吧。”

    敖子逸不为所动，道：“这太尴尬了，我唱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李天泽道：“就唱你给我拍的新剧写的主题曲，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吧。”

    敖子逸沉默了起来，李天泽等待着他开口。

    低低的歌声传来，不浑浊，带着一点沙哑和不经意的伤感。

    “你是过客

    是我深不见底的失落

    是我欲言又止的沉默

    最美的相遇

    我从未想过闪躲……”

    敖子逸的声音轻轻的，缓缓的，李天泽在这歌声中坠入了睡眠。